卷七十四·道术四

  俞叟 陈季卿.html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陈季卿 陈生 张定 石旻 唐武宗朝术士

  俞叟  

  尚书公潜节度荆南时,有吕氏子,衣敝举策,有饥寒之色,投刺来谒。公不为礼。甚怏怏,因寓于逆旅。月余,穷乏益甚,遂鬻所乘驴于荆州市。有市门监俞叟者。召吕生而语,且问其所由。吕生曰:“吾家于渭北,家贫亲老,无以给旨甘之养。府帅公吾之重表丈也,吾不远而来,冀哀吾贫而周之。入谒而公不一顾,岂非命也?”叟曰:“某虽贫,无资食以周吾子之急。然向者见吾子有饥寒色,甚不平。今夕为吾子具食,幸宿我宇下。’生无以辞焉。”吕生许诺。于是延入一室,湫隘卑陋,摧檐坏垣,无床榻茵褥。致敝席于地,与吕生坐,语久命食,以陶器进脱粟饭而已。食讫,夜既深,谓吕生曰:“吾早年好道,常隐居四明山,从道士学却老之术,有志未就,自晦迹于此,仅十年,而荆人未有知者。以吾子困于羁旅,得无动于心耶?今夕为吾子设一小术,以致归路裹粮之费,不亦可乎?”吕生虽疑诞妄,然甚觉其异。叟因取一缶合于地,仅食顷,举而视之,见一人长五寸许,紫绶金腰带,俯而拱焉。俞叟指曰:“此乃尚书王公之魂也。”吕生熟视其状貌,果类王公,心默而异之。因戒曰:吕乃汝之表侄也,家苦贫,无以给旦夕之赡,故自渭北不远而来。汝宜厚给馆谷,尽亲亲之道。汝自矜,曾不一顾,岂人心哉!今不罪汝,宜厚赀之,无使为留滞之客。”紫衣偻而揖,若受教之状。叟又曰:“吕生无仆马,可致一匹一仆,缣二百匹,以遗之。”紫衣又偻而揖。于是却以缶合于上,有顷再启之,已无见矣。明旦,天将晓,叟谓吕生曰:“子可疾去,王公旦夕召子矣。”及归逆旅,王公果使召之,方见且谢曰:“吾子不远见访,属军府务殷,未果一日接言,深用为愧,幸吾子察之。”是日始馆吕生驿亭,与宴游累日。吕生告去,王公赠仆马及缣二百。吕生益奇之,然不敢言。及归渭北,后数年。因与友人数辈会宿,语及灵怪,始以其事说于人也。(出《宣室志》)

  陈季卿  

  陈季卿者,家于江南。辞家十年,举进士,志不能无成归,羁栖辇下,鬻书判给衣食。常访僧于青龙寺,遇僧他适,因息于暖阁中,以待僧还。有终南山翁,亦伺僧归,方拥炉而坐,揖季卿就炉。坐久,谓季卿曰:“日已晡矣,得无馁乎?”季卿曰:“实饥矣,僧且不在,为之奈何?”翁乃于肘后解一小囊,出药方寸,止煎一杯,与季卿曰:“粗可疗饥矣。”季卿啜讫,充然畅适,饥寒之苦,洗然而愈。东壁有《寰瀛图》,季卿乃寻江南路,因长叹曰:“得自谓泛于河,游于洛,泳于淮,济于江,达于家,亦不悔无成而归。”翁笑曰:“此不难致。”乃命僧童折阶前一竹叶,作叶舟,置图中渭水之上,曰:“公但注目于此舟,则如公向来所愿耳。然至家,慎勿久留。”季卿熟视久之,稍觉渭水波浪,一叶渐大,席帆既张,恍然若登舟。始自渭及河,维舟于禅窟兰若,题诗于南楹云:“霜钟鸣时夕风急,乱鸦又望寒林集。此时辍掉悲且吟,独向莲花一峰立。”明日,次潼关,登岸,题句于关门东普通院门云:“度关悲失志,万绪乱心机。下坂马无力,扫门尘满衣。计谋多不就,心口自相违。已作羞归计,还胜羞不归。”自陕东,凡所经历,一如前愿。旬余至家,妻子兄弟,拜迎于门。夕(夕原作侧,据明抄本改)有《江亭晚望》诗,题于书斋云:“立向江亭满目愁,十年前事信悠悠。田园已逐浮云散,乡里半随逝水流。川上莫逢诸钓叟,浦边难得旧沙鸥。不缘齿发未迟暮,今对远山堪白头。”此夕谓其妻曰:“吾试期近,不可久留,即当进掉。”乃吟一章别其妻云:“月斜寒露白,此夕去留心。酒至添愁饮,诗成和泪吟。离歌栖凤管,别鹤怨瑶琴。明夜相思处,秋风吹半衾。”将登舟,又留一章别诸兄弟云:“谋身非不早,其奈命来迟。旧友皆霄汉,此身犹路歧。北风微雪后,晚景有云时。惆怅清江上,区区趁试期。”一更后。复登叶舟,泛江而逝。兄弟妻属,恸哭于滨,谓其鬼物矣。一叶漾漾,遵旧途至于渭滨,乃赁乘,复游青龙寺,宛然见山翁拥褐而坐。季卿谢曰:“归则归矣,得非梦乎?”翁笑曰:“后六十日方自知。”而日将晚,僧尚不至。翁去,季卿还主人。后二月,季卿之妻子,赍金帛,自江南来,谓季卿厌世矣,故来访之。妻曰:“某月某日归,是夕作诗于西斋,并留别二章。”始知非梦。明年春,季卿下第东归,至禅窟及关门兰若,见所题两篇,翰墨尚新。后年季卿成名,遂绝粒,入终南山去。(出《慕异记》)

  陈生  

  茅山陈生者,休粮服气,所居草堂数间,偶至延陵,到佣作坊,求人负担药物,却归山居。以价贱(贱原作钱,据明抄本改),多不肯。有一夫壮力,然神少,颇若痴者,疥疮满身,前拜曰:“去得。”遂令挈囊而从行,其直多少,亦不问也。既至,因愿留采薪,都不计其价。与陈生约:日五束。陈曰:“吾辟谷,无饭与餐。”答曰:“某是贫穷人,何处得食?但斸草根餐,亦可矣”遂每日斫柴十束,五束留于房内自烧,五束供陈生。会山有衣冠家妻患齿,诣陈生觅药,其家日求之,又令小婢送梨饼子之类。陈生休粮,果食亦不食也,每至,则被佣者接而食之。仍笑谓曰:“明日更送来,我当有药。”如此者数四。一日,佣者并送柴十束,纳陈生处,为两日用。夜后遂扃门炽火,携一小锅入。陈生密窥之,见于葫芦中泻水银数合,煎之。搅如稀饧,投一丸药,乃为金矣。佣者拈两丸,以纸裹置怀中,余作一金饼,密赍出门去。明日日高起,求药者已至,乃持丸者付之。令患齿者含之。一丸未半,乃平复矣,痛止,第出虫数十。陈生伺佣者出,于房内搜而观之,得书二卷,不喻其旨,遂藏之。佣者至,大怒,骂陈生。生不敢隐,却还之。曰:“某今去矣。”遂出门,入水沐浴,乃变为美少年,无复疮疥也。拜讫,跳入深涧中,遂不知所之。(出《逸史》)

  张定  

  张定者,广陵人也,童幼入学。天寒月晓,起早,街中无人。独行百余步,有一道士行甚急,顾见之,立而言曰:“此可教也。”因问:“汝何所好?”答曰:“好长命耳。”道流曰:“不难致。汝有仙骨,求道必成。且教汝变化之术,勿泄于人。十年外,吾自迎汝。”因以口诀教之。定谨讷小心,于家甚孝。亦曾私为此木,召鬼神、化人物,无不能者。与父母往连水省亲,至县,有音乐戏剧,众皆观之,定独不往。父母曰:“此戏甚盛,亲表皆去,汝何独不看邪?”对曰:“恐尊长要看,儿不得去。”父母欲往,定曰:“此有(有原作又,据明抄本改)青州大设,可亦看也。”即提一水瓶,可受二斗以来,空中无物。置于庭中,禹步绕三二匝,乃倾于庭院内,见人无数,皆长六七寸。官僚将吏、士女、看人,喧阗满庭。即见无比设厅戏场,局筵队仗,音乐百戏,楼阁车棚,无不精审。如此宴设一日,父母与看之。至夕,复侧瓶于庭,人物车马,千群万队,逦迤俱入瓶内。父母取瓶视之。亦复无一物。又能自以刀剑剪割手足,刳剔五脏,分挂四壁。良久,自复其身,晏然无苦。每见图障屏风,有人物音乐者,以手指之,皆能飞走歌舞,言笑趋动,与真无异。父母问其从何学之,曰:“我师姓药,海陵山神仙也。已锡升天之道,约在十年,今七年矣。”辞家入天柱潜山,临去白父母曰:“若有意念,儿自归来,无深虑也。”如是父母念之,即便还家,寻复飞去。一日谓父母曰:“十六年后,广陵为瓦砾矣。可移家海州,以就福地。”留丹二粒与父母,曰:“服之百余年无疾。”自此不复归。父母服丹,神气轻爽,饮食嗜好,倍于少壮者。遂移居海州。乾符中,父母犹在。(出《仙传拾遗》)

  石旻  

  有石旻者,不知何许人也浪迹江湖之间,有年数矣。道术玄妙,殆不可测。长庆中,客于宛陵郡。有雷氏子,常为宣城部将。一日,与友人数辈会饮于郡南别墅,旻亦在座。其家僮网得一鱼,长数尺,致于舍。是日,雷生与客俱深醉。诸客尽去,独旻宿雷氏别墅。时夏暑方甚,及明日视其鱼,已败烂不可食矣。家僮将弃之,旻谓之曰:“此鱼虽败,吾有良药,尚可活之,安可弃耶?”雷生笑曰:“先生妄矣!诚有良剂,安能活此鱼耶?”曰:“吾子幸观之。”于是衣中出一小囊,囊有药数粒,投于败鱼之上。仅食顷,其鱼鲜润如初,俄摇鬣振鳞,若在洪流中。雷生惊异,再拜谢曰:“先生之术,可谓神矣!某辈尘俗聋瞽,望先生高踪,若井鲋与云禽,焉得而为伍乎?”先是雷生有症疾积年,既而求旻衣中之丹饵,欲冀瘳其久苦。旻不可,且曰:“吾之丹至清至廉,尔曹俗人,嗜好无节。脏腑之内,腥膻委集。设使以吾丹饵求置其中,则脏腑之气与药相攻,若水火之交战,宁有全人乎?慎不可食。”旻又言:“神仙不难得,但尘俗多累,若槛猿笼鸟,徒有骞翔超腾之心,安可致乎?”会昌中,卒于吴郡也。(出《宣室志》)

  唐武宗朝术士  

  唐武宗皇帝,好神仙异术。海内道流方士,多至辇下。赵归真探赜玄机,以制铅汞,见之者无不竦敬。请于禁中筑望仙台,高百尺,以为骖鸾驭鹤,可刻期而往。常云飞炼须得生银。诏使于乐平山收采,既而大役工徒,所出者皆顽石矿,无从而得。归真乃斋醮数朝,以御札致于岩穴。俄有老人杖策向至曰:“山川宝物,盖为有道而出;况明主以修真为念,是何感应不臻?尊师无复怀忧,明当从请。”语罢而出,莫知所之。是夕有声如雷,山矿豁开数十丈,银液坌然而涌,与入用之数相符。禁中修炼至多,外人少知其术。复金陵人许元长、王琼者,显书符幻变,近于役使鬼神。会昌中,召至京国,出入宫闱。武皇谓之曰:“吾闻先朝有明崇俨,善于符箓,常取罗浮柑子,以资御果,万里往来,止于旬日。我师得不建先朝之术,比美崇俨乎!”(建字疑是逮字之讹,按《剧谈录》下此句作“我虽圣德不逮先朝,卿之术岂便劣于崇俨”)元长起谢曰:“臣之受法,未臻玄妙。若涉越山海,恐诬圣德;但千里之间,可不日而至。”武宗曰:“东都常进石榴,时已熟矣。卿是今夕当致十颗。”元长奉诏而出。及旦,寝殿始开,以金盘贮石榴,置于御榻。俄有中使进奏,亦以所失之数上闻。灵验变通,皆此类也。王琼妙于祝物,无所不能。方冬,以药封桃杏数株,一夕繁英尽发,芳芬秾艳,月余方谢。及武皇厌代,归真与琼俱窜逐岭表,唯元长逸去,莫知所在。(出《列仙谭录》。明抄本作出《列仙传》。按见《剧谈录》卷下)

译文

  俞叟 陈季卿 陈生 张定 石旻 唐武宗朝术士

  俞叟  

  尚书王潜在任荆南节度使时,有个姓吕的小伙子,穿着破衣,骑着毛驴,面带饥寒之色,递进名刺来拜见王潜。王潜很不礼貌地待他。吕生心里不痛快,就住在旅馆里。过了一个多月,吕生的穷困程度更加严重,就到荆州集市去卖他所骑的那头驴。有个市门监俞叟,把吕生叫过来跟他说话,又问他来这里有什么事。吕生说:“我家住在渭北,家里贫穷,父母年老,我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供养老人。”府帅公是我的重表伯父,我不怕路远而来拜访他,指望他可怜我家贫寒能周济我。可是我进去拜见他时,他不理睬我,这难道不是命运吗?”俞叟说:“我虽然贫穷,没有钱粮来周济你的急难,然而刚才看到你面带饥寒之色,觉得很不公平。今天晚上我为你准备一顿饭,希望你住在我的家里。”吕生没话推辞,就答应了。于是俞叟把他领进一个房间,那里低矮简陋,房檐和墙壁都坏了,没有床榻,也没有草垫和褥子也就是用陶器盛来脱了皮的粟米饭而已。吃完饭以后,夜已经很深了,俞叟对吕生说:“我早年喜好道术,曾经隐居在四明山,跟着道士学习防止衰老的方术,有志向却没成功,自己就隐匿形迹来到这里,将近十年了,而荆州没有知道我底细的人。因为你被困在旅馆里,我能无动于心吗?今天夜里替你安排一个小小法术,用它帮你弄到回去的路费,不也是可以的吗?”吕生虽然怀疑这可能是荒诞虚妄的事情,然而也觉得这事很奇异。俞叟就拿出一个瓦器放在地上,将近吃顿饭的时间,把那个瓦器拿起来一看,看到里面有一个身高五寸左右的小人,系着紫色的绶带金色的腰带,低着头拱着手。俞叟指着那个小人对吕生说:“这就是尚书王公的魂灵啊。”吕生仔细地观看那个小人的状态和相貌,果然很像王潜,心里默默地觉得奇怪。俞叟就告诫那个小人说:“吕生本来是你的表侄,家里为贫所苦,没有力量供养父母,特意从渭北不怕遥远来找你。你应当优厚待他,安排住处,供给粮米,尽到关心亲戚的责任。你为什么这么倨傲,竟不看顾一下?难道没有人心吗?今天我不责罚你,你应当多多资助他,不要使他再作滞留之客了。”那个穿紫衣的人躬身作揖,好像接受教训的样子。俞叟又说:“吕生没有仆人和马匹,可以送给他一匹马一个仆人,再拿二百匹双丝细绢赠送给他。”穿紫衣的人又躬身作揖。于是俞叟又把瓦器放回地上,过了一会儿,再掀起那个瓦器,那个小人已不见了。第二天早晨,天快亮的时候,俞叟对吕生说:“你应当赶快回去,王公很快就会召你去了。”等到吕生回到旅馆后,王公果然派人召他,他就随着差人去了。刚一见面,王公就道歉说:“你不怕路途遥远来拜访我,我管理的军府事务太多,没能抽出时间接待你,好好谈谈,因此很惭愧,希望你能体谅。”当天就安排吕生到驿亭去住,又与他游乐了几天。吕生告辞要走,王公赠给他仆人马匹和二百匹双丝细绢。吕生更加觉得这事奇异,但不敢说,等回到渭北几年后,因为与几位友人相聚住在一起,谈到灵怪之事,他才把那件事说给别人听。

  陈季卿  

  陈季卿家住江南,离开家里已经十年了,去考进士,立志考不中不回家。因为一直没考中,就滞留在京城,靠卖字维持衣食。他经常到青龙寺去拜访和尚,有一次,因为和尚外出,他就在暖阁中休息,等着和尚回来。有个终南山的老头,也等候和尚回来,正在炉旁坐着,他就揖让陈季卿到炉旁来。坐了很久了,那个老头对陈季卿说:“太阳已经偏西了,你大概饿了吧?”陈季卿说:“真的有些饿了,可是和尚又不在,怎么办呢?”老头就从肘后解下一个小口袋,拿出一寸见方的一块药,只煎了一杯,把它给了陈季卿,说:“用它大约可以解除饥饿了。”陈季卿喝完以后,觉得肚里饱饱的,心情也舒畅了,饥寒的痛苦全消失了。暖阁东边墙上有一幅《寰瀛图》,季卿就去寻找江南之路,不觉长叹说:“能够从渭水泛舟到黄河,到洛阳一游,到淮河游泳,渡过长江,回到家里,也就不为没有成就功名而还家感到后悔了。”老头笑着说:“这不难办到。”就命僧童到阶前去折一片竹叶,做成叶舟,把它放到图中渭水之上,说:“您只要把目光集中在这只小船上,就能使你刚才所说的话如愿了;不过到了家里,千万不要久留。”陈季卿盯着那叶小舟注视了很久,渐渐觉得渭水起了波浪,一片竹叶也渐渐变大,像席子似的船帆已经张开,恍恍惚惚好像登上了船。开始从渭水到了黄河,把船系在禅窟寺庙下,在南边柱子上题诗,写的是:“霜钟鸣时夕风急,乱鸦又望寒林集。此时辍棹悲且吟,独向莲花一峰立。”第二天,到潼关停留,上了岸,在关门东普通院门题句,写的是:“度关悲失志,万绪乱心机。下坂马无力,扫门尘满衣。计谋多不就,心口自相违。已作羞归计,还胜羞不归。”从陕西向东行,凡所经历之外,完全像他以前希望的那样。十几天到了家,他的妻子兄弟在门前拜迎。晚上又写了《江亭晚望》诗,题写在书斋,那首诗是:“立向江亭满目愁,十年前事信悠悠。田园已逐浮云散,乡里半随逝水流。川上莫逢诸钓叟,浦边难得旧沙鸥。不缘齿发未迟暮,吟对远山堪白头。”这天晚上对他的妻子说:“我试期临近,不能久留,应该登舟而去了。”于是又吟诗一章赠别他的妻子,这首诗写的是:“月斜寒露白,此夕去留心。酒至添愁饮,诗成和泪吟。离歌栖凤管,别鹤怨瑶琴。明夜相思处,秋风吹半衾。”将要登舟时,又留下一首诗赠别众兄弟,诗中写道:“谋身非不早,其奈命来迟。旧友皆霄汉,此身犹路歧。北风微雪后,晚景有云时。惆怅清江上,区区趁试期。”一更以后,陈季卿又登上了竹叶舟,在长江之上泛舟消失了。他的兄弟妻子等人在江边痛哭,认为他成鬼物了。他凭借一叶小舟飘飘荡荡,循着旧路又回到渭水之滨。上岸以后,他租了一匹马,又来游青龙寺,清清楚楚地看到终南山那个老头依然围着粗麻衣坐着。陈季卿就向老头道谢说:“我回是回去了。莫非是梦吗?”老头笑着说:“六十天后你自己就知道了。”这时天色将晚,和尚还没有回来,老头就走了,陈季卿也回到了旅馆。两个月后,陈季卿的妻子带着金银和布帛从江南到来,说是季卿已经厌世了,特意来寻访他。他的妻子说:“某月某日回家,那天晚上在西斋作了诗,同时还有两首留别诗。”陈季卿这才知道他回家不是梦。第二年春天,陈季卿落榜向东回家去,到禅窟和潼关东门寺庙,看到自己所题写的两首诗笔墨还是新的。后来陈季卿考中,功成名就,便不再吃一粒粮食,入终南山而去。

  陈生  

  茅山的陈生,停止吃粮而练气,居住的地方有几间草堂。有一次,他偶然到延陵去,到出卖劳力的作坊找人帮他背药物,返回山中住处。因为工钱低,多数人都不肯。有一个人力气大,然而智力不足,有点像痴呆的人,全身生满了疥疮,上前行礼说:“我可以去。”陈生就叫他拿着口袋跟着走,做活的工钱多少,那个人也不问。到了茅山陈生居处以后,那个人就想要留下来砍柴,完全不计较价钱,他与陈生约定,每天砍五捆柴,陈生说:“我不吃粮食,没有饭给你吃。”那个人回答说:“我是个贫穷的人,在什么地方能吃到饭?只要挖草根吃,也就可以了。”于是他每天砍十捆柴,五捆留在房内自己烧,五捆供陈生用。恰逢山下有个士宦人家的妻子患了牙痛,拜访陈生寻觅药物,那家人天天来请求,又派小丫环送梨果饼子之类的食品。陈生不吃粮食,果食也不吃,每次送来东西,就被雇来的那个人接过去吃了。那个人还笑着对人家说:“明天再送来,我一定有药。”如此情形已有多次了。有一天,雇来的那个人一起送来十捆柴,放到陈生的住处,作为两天的用柴。天黑以后,那个人把门锁上,在里面点火,拿一个小锅出来。陈生偷偷地去看他干什么,看到他从葫芦中倒出几盒的水银,煎熬起来,搅拌得像稀饭,又投进一丸药,水银就变成金子了。那个人把它搓成两个丸,用纸包上放到怀里,剩下的做成金饼,悄悄地把它带着走出门去。第二天,太阳升起很高了,求药的人来到以后,那个人就把搓成的丸交给来人,叫患牙痛的人含着它。那个牙痛患者含了一丸,还没用到一半时就康复了,疼痛停止了,只是打出几十条小虫。陈生等那个雇来的人外出,在他的房间里搜寻观察,找到了两卷书,看不明白书上的意思,就把它藏起来。雇来的那个人回来后,发现书不见了,很生气,就骂陈生。陈生不敢隐瞒,就把书又还给了他。那个人说:“我今天走了。”就出了门,跳入水里洗个澡,竟然变成了美少年,再也没有疥疮了。拜别之后,跳进深涧中,最终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张定  

  张定是广陵人,少年入学。有一天他起得很早,天气很冷,一轮晓月挂在天边,街上没有人。张定独自走了一百多步,有一个道士走得很急。那个道士回头看见了他,就站住对他说:“你这个人可以教啊。”就问他:“你喜欢的事情是什么?”他回答说:“喜欢长生不老。”道士说:“这不难办到,你有仙骨,探求道术一定能成功。我暂且教给你变化的法术,不要泄露给别人。十年后,我亲自接你。”于是把口诀教给了他。张定谨慎小心,不喜欢说话,在家里很孝顺,也曾偷偷地练习这个法术,召鬼神、变人物,没有不能变的。有一次,他与父母一起去连水县探亲,到县以后,有音乐戏剧,大家都去观看,唯独张定不去。父母对他说:“这个戏很热闹,亲戚里外的人都去,为什么唯独你不去看呢?”张定回答说:“恐怕尊长要去,儿不能去。”父母要去,张定说:“这里有青州大戏,也可以看看。”就提着一个水瓶,可以装二斗以上,中间空空的没有东西。把它放在院子里,像巫师道士作法迈步绕着水瓶走了二三圈,就把水瓶放倒在院子里。这时,出现了无数的人,都六七寸高,有官僚、将吏、士女和观看的人,满院子一片喧闹。马上又出现了无法比拟的设厅戏场:队仗、楼阁车棚、音乐百戏,无不精密周详。这样安乐地摆布了一天,父母与他一起观看。到天黑时,又把水瓶放倒在院子里,人物车马、千群万队曲折连绵地都进到瓶内。父母把瓶拿起来看,瓶中又是空无一物。张定又能用刀剑剪割自己的手脚,剜出五脏,分挂在四面墙壁上,过了很久,自己又恢复身体原状,安适地没有痛苦。每当他看到图障屏风,有人物音乐的,就用手去指点它们,都能飞走歌舞、说笑跑动,跟真的没有不同。父母问他从哪里学来这套法术,他说:“我的师父姓药,是海陵山的神仙。已经教我学会升天之道,约定在十年,现在已经七年了。”于是与家里人告别入天柱山隐居,临走时告诉父母说:“如果你们心里想念我,儿自会回来,不要太忧虑了。”这样,每当父母想念他的时候,他就回到家里来,不久又飞去。有一天,他对父母说:“十六年后,广陵将变成废墟了,可以把家搬到海州,而到福地去。”又留下两粒丹药给父母,说:“把这丹药服下,可以一百多年没有疾病。”从这次走后,他再也没有回家。他的父母吃了丹药,神清气爽,饮食嗜好,比年轻力壮的人强一倍,于是就把家搬到了海州。乾符年间,他的父母还活着。

  石旻  

  有个叫石旻的人,不知道是哪里人,在江湖之中到处漂泊行止不定,已有很多年了。他道术玄妙,几乎没人能想象得出来。长庆年间,到宛陵郡作客。有个姓雷的男子,曾经做过宣城部将。有一天,他与几位朋友在郡南的别墅中聚会饮酒,石旻也在座。雷家的仆人用网打到了一条鱼,有几尺长,送到别墅来。这一天,雷生与客人都醉得很厉害。众位客人都走了,唯有石旻住在雷家的别墅中。时当盛夏,热得很,到第二天看看那条鱼,已经腐败臭烂不能吃了。雷家仆人将要把这条鱼扔掉,石旻对他说:“这条鱼虽然坏了,我有好药,还可以让它活过来。”雷生笑着说:“先生随便乱说,纵有好药,怎么能把这条腐烂的鱼救活呢?”石旻说:“希望您看看怎么救吧!”于是从衣服中拿出一个小口袋,口袋中有几粒药,他就把药倒到那烂鱼身上。不过吃顿饭的时间,那条鱼就像当初一样新鲜湿润,不一会儿,就摇鳍振鳞,好像在洪流中游动。雷生对此很惊奇,对石旻拜了两拜逊谢说:“先生的法术,可以说是神了!我们这些尘俗中的聋子瞎子,仰望先生高大的形象,如同井里的虾蟆与云中飞禽相比一样,哪里能与我们为伍呢?”在这之前,雷生得了腹中结块的病已经多年了,于是雷生就向石旻讨求他衣袋中的丹药,一心指望减少长久的痛苦。石旻不同意,并且说:“我的丹药最清最廉,你们这些世俗之人嗜好没有节制,脏腑之内鱼、肉堆集。假使把我的丹药要去吃到肚子中,那么脏腑中的污气与药力相攻,如同水火交战,难道还有完整的人吗?千万不能吃。”石旻又说:“神仙不难修成,只是尘俗牵累太多,像槛中猿、笼中鸟一样,空有飞翔跳跃的想法,哪能办到呢?”直到会昌年间,石旻才死于吴郡。

  唐武宗朝术士  

  唐武宗皇帝喜好神仙奇异的法术,因此全国范围内的道流和方士,来到京城的人很多。赵归真探究道家奥妙的玄机,来制取铅汞,见到他的人无不敬畏。他又请求皇帝在宫禁之中修筑望仙台,高百尺,认为这样可以驾鸾驭鹤,约定日期而前往上清。他常说:飞炼必须得到生银。皇帝就下令派人到乐平山开采收集,不久又大规模地役使劳工,但开采出来的都是质地粗劣的石头矿石,生银无从而得。赵归真就斋戒祭祀了几天,把皇帝的书札送到岩洞。忽然有个老人拄着拐杖来到说:“山川宝物,为有道之人而出现;何况圣明的君主把修行道术作为自己的意念,这怎么能感应不到呢?尊师不要再担忧了,明天一定遵从你们的请求。”说完就出去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哪儿去了。这天晚上,有像打雷一样的声音,山上的矿敞开几十丈,银液就喷涌出来,与进献给皇帝使用的数量相符合。宫中修炼的人很多,外边的人很少知道那些法术。还有金陵人许元长、王琼,善于画符变化,近于役使鬼神。会昌年间,皇帝下令把他们召到京城,让他们出入宫廷。唐武宗对他们说:“我听说前朝有个明崇俨,善于使用符箓,常取罗浮山的柑子,来贡奉皇帝吃的水果。万里路程,一去一回,仅仅用了十来天。我师的法术难道比不上先朝的法术,你们不能与明崇俨比美吗?”许元长起身辞谢说:“臣接受法术,还没有达到玄妙的境界,如跋山涉海,恐怕欺骗圣德;但千里之间,我可以不到一天就到达。”武宗说:“东都洛阳经常进贡石榴,现在已经熟了。你今天晚上一定弄来十颗。”许元长奉圣旨出去。到天亮的时候,皇帝的寝殿刚开门,他就用金盘盛着石榴,放到御榻之上。不一会儿,宫中使者进殿向皇帝奏报,又把丢失的石榴数量报告皇帝。法术的灵验变通,都是这一类。王琼善于禁咒东西,无所不能。正在冬季,他把药埋在几株桃树、杏树之下,一天夜里,许许多多的花全都开放,芬香浓烈而又鲜艳,一个多月花才凋谢。到唐武宗驾崩后,赵归真与王琼全被驱逐流放到岭南,只有许元长逃跑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