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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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夫黄鹄之早寡兮。七年不双。
宛颈独宿兮不与众同。夜半悲鸣兮想其故雄。
天命早寡兮独宿何伤。寡妇念此兮泣下数行。
呜呼哀哉兮死者不可忘。飞鸟尚然兮况于贞良。
虽有贤雄兮终不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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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你喜欢

瞻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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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说之。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鞫人忮忒,谮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如贾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无不可巩。无忝皇祖,式救尔后。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
仰望苍天意深沉,苍天对我却无情。天下久久不太平,降下大祸世不宁。国内无处有安定,戕害士人与庶民。病虫为害庄稼毁,长年累月无止境。罪恶法网不收敛,苦难深渊难减轻。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说之。
人家有块好田地,你却侵夺据为己。人家拥有强劳力,你却夺取占便宜。这人原本无罪过,你却反目来拘捕。那人该是罪恶徒,你却赦免又宽恕。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有才男子称霸王,有才女子便国亡。可叹此妇太逞狂,如枭如鸱恶名当。花言巧语善说谎,灾难邪恶祸根藏。祸乱不是从天降,出自妇人那一方。不是他人来教诲,只因帖近女红妆。

鞫人忮忒,谮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如贾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
罗织罪名穷陷害,前言后语相违背。难道她还不狠毒?穷凶极恶又有谁!好比奸商发横财,君子洞察目了然。妇人不该理朝政,蚕织女工全抛开。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苍天为何责罚苦?神灵为何不庇护?元凶顽敌全不顾,只是对我相忌妒。人们遭灾不怜悯,纲纪败坏装糊涂。良臣贤士尽逃亡,国家危急无救助。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苍天无情降法网,严酷繁多难躲藏。良臣贤士皆流放,忧国忧时苦果尝。苍天无情降法网,频繁危急势难挡。良臣贤士全杀光,忧国忧时心悲伤。

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无不可巩。无忝皇祖,式救尔后。
涌泉沸腾水花喷,汩汩流泉渊源深。忧国忧时心悲伤,难道今日愁始增?生前不降灾难重,死后祸乱又不跟。厚土皇天高莫测,控制生灵定乾坤。切勿辱没你祖宗,拯救邦家为子孙。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34-6382、 金启华 等.诗经鉴赏辞典.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1990:794-799

瞻卬(yǎng)(hào)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民其瘵(zhài)。蟊(máo)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gǔ)不收,靡有夷瘳(chōu)
卬:通“仰”。昊天:广大的天。惠:爱。填:通“尘”,长久。厉:祸患。士民:士人与平民。瘵:病。蟊:伤害禾稼的虫子。贼、疾:害。夷:平。届:至、极。罟:网。罪罟:刑罪之法网。瘳:病愈。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fù)说之。
覆:反。说:通“脱”。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yì)厥哲妇,为枭(xiāo)为鸱(chī)。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哲:智。懿:通“噫”,叹词。枭:传说长大后食母的恶鸟。鸱:恶声之鸟,即猫头鹰。阶:阶梯。匪:不可。教诲:教导。寺:昵近。寺人:内侍。

(jū)人忮(zhì)(tè),谮(zèn)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tè)?如贾(gǔ)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
鞫:穷尽。忮:害。忒:变。谮:进谗言。竟:终。背:违背,自相矛盾。极:狠。伊:语助词。慝:恶、错。贾:商人。三倍:指得到三倍的利润。君子:指在朝执政者。识:通“职”。公事:即功事,指妇女所从事的纺织蚕桑之事。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tiǎn)(cuì)
刺:指责、责备。富:福祐。介:大。狄:通“逖”,远。忌:怨恨。吊:慰问、抚恤。类:善。云:语助词。殄、瘁:两字皆训“病”。

天之降罔(wǎng),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罔:通“网”。优:厚。几:近。

(bì)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miǎo)藐昊天,无不可巩。无忝(tiǎn)皇祖,式救尔后。
觱(bì)沸:泉水上涌的样子。藐(miǎo)藐:高远貌。巩:固,指约束、控制。忝(tiǎn):辱。式:用。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34-6382、 金启华 等.诗经鉴赏辞典.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1990:794-799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说之。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鞫人忮忒,谮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如贾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无不可巩。无忝皇祖,式救尔后。

  全诗七章。第一章写天灾人祸,时局艰危,国不安宁,生灵涂炭。这里的“天”,即指自然界的天,也指人类社会的“天”——高高在上的人类最高统治者。所以这里的“灾祸”就包括天灾、人祸两方面的因素。而人祸更甚于天灾。二章通过两“反”两“覆”的控诉,揭露了倒行逆施的虐政。三章认为,祸乱的根源是女人得宠,而其害人的主要手段是谗言和搬弄是非。四章提出杜绝“女祸”的有效方法,是让“女人”从事女工蚕织、不干朝政。五章直诉幽王罪状:不忌戎狄,反怨贤臣,致使人亡国殄。六章面对天灾人祸,抒发了言辞恳切的忧时忧国之心。七章自伤生逢乱世,并提出匡时补救的方案以劝戒君王。

  《瞻卬》所提出的问题,既可以从史书中得到印证,又可以补充史书记载的疏露与不足。周幽王宠幸褒姒、荒政灭国的主要史实是:自从幽王得到褒姒,宠爱不已,荒淫无度,不理朝政。一是为买千金一笑动用烽火台,诸侯以为敌寇侵扰前来救驾受骗气愤而回,多次戏弄后失信于诸侯,从此不再来勤王。二是重用佞人虢石父,此人“为人佞巧,善谀,好利”,“国人皆怨”(《史记·周本纪》语)。三是欲废申后及太子宜臼,而以褒姒为后、以褒姒子伯服为太子,因而激怒申后勾结西夷、犬戎攻周,杀幽王而灭西周。《瞻卬》所反映的内容较信史更为广泛、具体而深刻,诗中列数周幽王的恶行有:罗织罪名,戕害士人;苛政暴敛,民不聊生;侵占土地,掠夺奴隶;放纵罪人,迫害无辜;政风腐败,纪纲紊乱;妒贤嫉能,奸人得势;罪罟绵密,忠臣逃亡。全面而形象地将一幅西周社会崩溃前夕的历史画面展现在了读者面前。

  《瞻卬》的作者是谁不得而知。他或是周朝有血性的宗室,或是朝中正直的显要权臣,或者是一个受迫害的谏诤者。无论他是何人,他对周幽王统治下的社会黑暗、政治腐败及倒行逆施是深恶痛绝的,所以对幽王的所作所为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严正批判,对贤臣亡故、国运濒危的现实,深感惋惜和痛心疾首。诗人尤为痛切的,是“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其人之“亡”,或丧亡、或杀戮、或贬黜、或隐逸、或逃亡。贤人君子乃国之栋梁,蓍旧老成乃邦之元气,今元气已损栋梁将倾,人亡邦瘁,天神俱怒。诗人的感情难以抑制,有如火山熔岩喷薄而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在第五章劈头就是两句诘问:“天何以刺?何神不富?”真乃抢天呼神,捶胸顿足,悲怆不已。继之从心田涌出三句“人之云亡”,悲叹惋惜怅惘之意不可名状,又在一再申述“维其优矣”、“维其几矣”、“维其深矣”中长吁短叹忧心忡忡,在“心之忧矣”、“心之悲矣”中将痛切之情表露无遗,激荡的情思言之惨然。诗句就是在这样的回环往复、音节凄楚中,催人泪下,把孤臣孽子的一片赤诚之心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令人读之如闻其声如见其人,一位悯时忧国、具有热血心肠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诗经》每章句数大体一致。仅有少数篇幅的章句长短不一。《瞻卬》即是其例。诗共七章,首章、三章、尾章章十句,余四章章八句。这参差不齐的章句更便于淋漓酣畅的叙事、抒情和议论。诗的结构,起章极其雄肆,有高屋建瓴之势,纵揽无遗,勃勃如吐不罄。篇中语特新峭,然又有率意处。卒章语尽而意犹未止。修辞造句,颇有特色,或以对比反衬,正反排比的句式,尽情抒发胸中的积愤,或低回沉思之情。或以形象的比喻,丰富的内涵,深刻的剖示而匠心独运。在用韵上,各章不尽相同,有一韵到底句句用的,如第四章,或同韵,或协韵。这种句句用韵,在《诗经》中是常见的韵例。汉魏南北朝的七言诗中的“柏梁体”继承了这个传统,唐人七言古风中也有少数是句句用韵的。此诗一章中有二韵交叉进行的,如第五章、第六章。随着诗人感情的变化,诗的节奏或缓或促,或扬或抑,用韵亦随之变换,或平声,或仄声,或相互相押,增加音响、格调的美感,使诗更加生色。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34-6382、 金启华 等.诗经鉴赏辞典.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1990:794-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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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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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
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内,弗洒弗扫。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
山坡上面有刺榆,洼地中间白榆长。你有上衣和下裳,不穿不戴箱里装。你有车子又有马,不驾不骑放一旁。一朝不幸离人世,别人享受心舒畅。

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内,弗洒弗扫。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
山上长有臭椿树,菩提树在低洼处。你有庭院和房屋,不洒水来不扫除。你家有钟又有鼓,不敲不打等于无。一朝不幸离人世,别人占有心舒服。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山坡上面有漆树,低洼地里生榛栗。你有美酒和佳肴,怎不日日奏乐器。且用它来寻欢喜,且用它来度时日。一朝不幸离人世,别人得意进你室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222-223页 2、 人一生要读的古典诗词,云南人民出版社,2013.12,第42页

山有枢(shū),隰(xí)有榆(yú)。子有衣裳,弗曳(yè)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
枢、榆、栲、杻:皆为树木名。隰:指低湿的地方。曳:拖。娄:即“搂”,用手把衣服拢着提起来。宛:通“菀”,萎死貌。栲(kǎo):《毛传》:“栲,山樗(初chū,臭椿)。杻,檍也。”

山有栲(kǎo),隰有杻(niǔ)。子有廷内,弗洒弗扫(sào)。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
廷:指宫室。考:敲。保:占有。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永:《集传》:“永,长也。……饮食作乐,可以永长此日也。”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222-223页 2、 人一生要读的古典诗词,云南人民出版社,2013.12,第42页

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
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内,弗洒弗扫。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山有枢》通篇口语,可以将这首诗理解为一位友人的热心劝勉,他看到自己的朋友拥有财富却不知享用,也许是斟为节俭,抑或是因为生性吝啬,又或者是因为忙于事务没有时间,无法过上悠游安闲的生活,无法真正地享受人生,因此,不禁怒从中来,言语激烈,严厉警醒,一片赤诚。

  第一涨中“山有……,隰有……”是起兴之语,与后文中所咏对象没有多少联系,只是即兴式的起兴。首章言友人有衣服车马,但没有用正确的方式使用,作者以为应该用“曳”、 “娄”、 “驱”、 “驰”的方式,尽情享用它们,否则自己死去之后,只能留给别人。这里的“曳”、“娄”,是一种非同一般的穿衣打扮方式,不同于日常, “驱”、 “驰”所指的也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赶路,而是郊游等娱乐活动,代表一种安闲的生活方式。

  第二章与第一章相似.只是把笔触转向房屋钟鼓,说它们需要“洒扫”、“鼓考”。可见主人并不是吝啬,而足节俭或太忙,因为越是吝啬的人,越会对自己的财物爱惜得无以复加,一定会把它们收拾得整齐干净,不会“弗洒弗扫” 再结合主人空有编钟大鼓,却从来都不敲不击,可以推测出主人真的灶忙。虽然家资殷富,但没有享乐的时间和闲心。

  第三章是整个诗篇的重点,关键四句为“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涛作三章都是口语,到这里突兀地出现了“喜乐”和“永日”两个内涵深远的词,显得不同寻常。关于“喜乐”的意思,有评论者提出是“诗意地栖居”、“诗意地生存”,“永日”为“延日”之意,即延长自己的生命,使生命变得美好而隽永。这两个词.将诗的意志和内涵提升到一个非常高的高度,使得通篇口语和直接言死的粗俗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和。

  由此,整篇文章的脉络和内涵变得清晰:作者和友人都是贵族阶级,家资殷富,但他们的生活方式不尽相同,诗人的主张是,生命是短暂的,应该及时行乐,通过这种方式得到喜乐,达到永乐。而那个侧面描写的友人,则主张努力工作,认真创造价值。这首诗作,就是在讨论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更加健康、更加有价值,诗意深刻之处正在于此。

参考资料:

1、 沐言非编著,诗经,中国华侨出版社,2013.03,第1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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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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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一把把,薇菜刚刚出地面。说回家了回家了,眼看一年又完啦。没有妻室没有家,为跟玁狁去厮杀。没有空闲来坐下,为跟玁狁来厮杀。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一把把,薇菜柔嫩初发芽。说回家了回家了,心里忧闷多牵挂。满腔愁绪火辣辣,又饥又渴真苦煞。防地调动难定下,书信托谁捎回家!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采薇采薇一把把,薇菜已老发杈枒。说回家了回家了,转眼十月又到啦。王室差事没个罢,想要休息没闲暇。满怀忧愁太痛苦,生怕从此不回家。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331-335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331-3353、 人民教育出版社.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必修二.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164、 中职文化课程提高读本编写组.文言诗文助读.长春:吉林摄影出版社,2011:10-12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mù)止。 靡(mǐ)室靡家,猃(xiǎn)(yǔn)之故。不遑(huáng)启居,猃狁之故。
薇:豆科野豌豆属的一种,学名叫荒野豌豆,又叫大巢菜,种子、茎、叶均可食用。作:指薇菜冒出地面。止:句末助词,无实意。曰:句首、句中助词,无实意。莫:通“暮”,此指年末。靡室靡家:没有正常的家庭生活。靡,无。室,与“家”义同。猃狁:中国古代少数民族名。不遑:不暇。遑,闲暇。启居:跪、坐,指休息、休整。启:跪、跪坐。居:安坐、安居。古人席地而坐,两膝着席,危坐时腰部伸直,臀部与足离开;安坐时臀部贴在足跟上。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zài)饥载渴。我戍(shù)未定,靡使归聘(pìn)
柔:柔嫩。“柔”比“作”更进一步生长。指刚长出来的薇菜柔嫩的样子。烈烈:炽烈,形容忧心如焚。载饥载渴:则饥则渴、又饥又渴。载……载……,即又……又……。戍:防守,这里指防守的地点。聘:问候的音信。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gǔ),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刚:坚硬。阳:农历十月,小阳春季节。今犹言“十月小阳春”。靡:无。盬:止息,了结。启处:休整,休息。孔:甚,很。疚:病,苦痛。我行不来:意思是:我不能回家。来,回家。(一说,我从军出发后,还没有人来慰问过)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331-335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331-3353、 人民教育出版社.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必修二.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164、 中职文化课程提高读本编写组.文言诗文助读.长春:吉林摄影出版社,2011:10-12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这三章采用重章叠句的形式,反复表达戍卒远别家室、历久不归的凄苦心情。

  这三章的第一句都是“采薇采薇”,以此来引起下文。诗歌的一开始就给读者展示了一幅凄凉的戍边生活画面,我们仿佛看到戍卒一边在荒野漫坡上采集野菜,一边思念着久别的家乡,屈指计算着返家的日期。第一章开头两句写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这是写春天,薇菜刚刚绽出嫩绿的芽尖。

  第二章写道:“采薇采薇,薇亦柔止”,这是写夏天,薇菜的叶片肥嫩。

  第三章则是:“采薇采薇,薇亦刚止”,这是写秋天,薇菜的叶茎将老而粗硬。从春到秋,薇菜由嫩而老,时光无情地流逝了;戍卒思归,从春到秋,一年将尽,何时才能归家呢?其实在诗里,诗人原是把天地四时的瞬息变化,自然生物的生死消长,都看作是生命的见证,人生的比照。因此,兴是自然予人的最朴素也最直接的感悟,其中有着体认生命的深刻之义。于是在“采薇”这样一个凝固在戍卒记忆里的姿势里,看到的不只是四季的轮回,光阴的流逝,还看到思念的成长,看到生命走向苍老的痕迹。

  前三章的前后两层,同时交织着恋家思亲的个人情和为国赴难的责任感,这是两种互相矛盾又同样真实的思想感情。这样的豪迈和悲凉的交织构成了全诗的情感基调,只是思归的个人情愫和战斗的责任感,在不同的章节有不同的表现。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331-3352、 戴建华.读《采薇》札记.中学语文教学,20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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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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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大路兮,掺执子之祛兮,无我恶兮,不寁故也!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魗兮,不寁好也!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祛兮,无我恶兮,不寁故也!
沿着大路跟你走,双手拽住你衣袖。千万不要嫌弃我,别忘故情把我丢。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魗兮,不寁好也!
沿着大路跟你走,紧紧握住你的手。千万别嫌我貌丑,别忘情好把我丢。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上):国风.北京:中华书局,2015:164-165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161-162

遵大路兮,掺(shǎn)执子之祛(qū)兮,无我恶(è)兮,不寁(zǎn)故也!
遵:沿着。掺:执,拉住,抓住。袪:衣袖,袖口。无我恶:不要以我为恶(丑)。一说“恶(wù)”意为“讨厌”。寁:去。即丢弃、忘记的意思。一说迅速。故:故人,故旧,旧情。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魗(chǒu)兮,不寁好(hào)也!
无我魗:不要以我为丑。魗,同“丑”。好:情好。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上):国风.北京:中华书局,2015:164-165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161-162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祛兮,无我恶兮,不寁故也!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魗兮,不寁好也!

  此篇无首无尾,诗人只是选择男子离家出走,女子拽着男子衣袖,拉紧他的手,苦苦哀求他留下的一个小镜头,以第二人称呼告的语气反复哭诉。全诗只有两章八句,既没有点明男子离家出走的原因,也没有交代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然而诗人描绘的这幅平常而习见的画面,却是活灵活现的。诗中生动地描述了一幅似乎非常具体的生活场景:一对男女在大路上追逐,女的追上男的,在路边拉扯纠缠,还似乎有女子悲怆的哭诉声,她呼唤着男子,不断重复地说着:“不要嫌恶丢弃我!”“多年相爱不能说断就断!”除此,她已经没有别的话要说,仿佛自己的一切辛酸、痛苦、挣扎、希望都凝聚在这两句话中了。她多么渴望在自己的哀求下,他能回心转意,两人重归于好,相亲相爱过日子。这是女主人公唯一祈求。但是,诗至此却戛然而止,不了了之,留下了一大片画面空白,容读者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与审美情趣去创造,去丰富,可能有多种不同的设想,绘出不同结果的精彩画面。所以诗中这幅片断性的画面尽管是一目了然的,但却是极具有包孕性的。

  此诗语言自然流畅,朴实无华。原诗纯为赋体,二章四句,每句皆押韵。第二章首句“路”,王引之《经义述闻》说:“当作道,与手、魗、好为韵,凡《诗》次章全变首章之韵,则第一句先变韵。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161-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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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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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鲂鱼赪尾,王室如毁。虽则如毁,父母孔迩。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沿着汝河大堤走,采伐山楸那枝条。还没见到我夫君,忧如忍饥在清早。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沿着汝河大堤走,采伐山楸那余枝。终于见到我夫君,请莫再将我远弃。

鲂鱼赪尾,王室如毁。虽则如毁,父母孔迩。
鳊鱼尾巴色赤红,王室事务急如火。虽然有事急如火,父母穷困谁养活!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22页

遵彼汝(rǔ)(fén),伐其条枚(méi)。未见君子,惄(nì)如调(zhōu)饥。
遵:循,沿。汝:汝河,源出河南省。坟:水涯,大堤。条枚:山楸树。一说树干(枝曰条,干曰枚)。君子:此指在外服役或为官的丈夫。惄:饥,一说忧愁。调:又作“輖”,“朝”(鲁诗此处作“朝”字),早晨。调饥:早上挨饿,以喻男女欢情未得满足。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yì)。既见君子,不我遐(xiá)弃。
肄:树砍后再生的小枝。遐:远。

(fánɡ)鱼赪(chēng)尾,王室如毁。虽则如毁(huǐ),父母孔迩(ěr)
鲂鱼:鳊鱼。赬:浅红色。毁:同“燬”。火,齐人谓火为毁。如火焚一样。孔:甚。 迩:近,此指迫近饥寒之境。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22页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鲂鱼赪尾,王室如毁。虽则如毁,父母孔迩。

  这在诗之首章,“遵彼汝坟,伐其条枚”——在高高的汝河大堤上,有一位凄苦的妇女,正手执斧子砍伐山楸的树枝。其实已透露了消息,采樵伐薪,本该是男人担负的劳作,现 在却由织作在室的妻子承担了。读者不禁要问:她的丈夫究竟到哪里去了?竟就如此忍心让妻子执斧劳瘁!“未见君子,惄如调饥”二句的跳出,即隐隐回答了此中缘由:原来,她的丈夫久已行役外出,这维持生计的重担,若非妻子没有人能来肩负。“惄”者忧也,“调饥”者朝食未进也。满腹的忧愁用朝“饥”作比,自然只有饱受饥饿折磨的人们,方有的真切感受。那么,这倚徙“汝坟”的妻子,想必又是忍着饥饿来此伐薪的了,此为文面之意。“朝饥”还有一层意思,它在先秦时代往又被用来作男欢女爱的隐语。而今丈夫常年行役,他那可怜的妻子,享受不到丝毫的眷顾和关爱。这便是首章展示的女主人公境况:她孤苦无依、忍饥挨饿,大清早便强撑衰弱之身采樵伐薪。当凄凉的秋风吹得她衣衫飘飘,大堤上传送来一声声“未见君子,惄如调饥”的怆然叹息时,令人闻之而酸鼻。

  第二章诗情发生了意外的转折。“遵彼汝坟,伐其条肄”二句,不宜视为简单的重复:“肄”指树木砍伐后新长的枝条,它点示了女主人公的劳瘁和等待,秋往春来又捱过了一年。忧愁悲苦在岁月漫漫中延续,期待也许早已化作绝望,此刻却意外发现了“君子”归来的身影。于是“既见君子,不我遐弃”二句,便带着女主人公突发的欢呼涌出诗行。不过它们所包含的情感,似乎又远比“欢呼”要丰富和复杂:久役的丈夫终于归来,他毕竟思我、爱我而未将我远弃,这正是悲伤中汹涌升腾的欣慰和喜悦;但归来的丈夫还会不会外出,他是否还会将我抛在家中远去?这疑虑和猜思,难免又会在喜悦之余萌生;然而此次是再不能让丈夫外出的了,他不能将可怜的妻子再次远弃。这又是喜悦、疑虑中发出的深情叮咛了。如此种种,实难以一语写尽,却又全为“不我遐弃”四字所涵容——《国风》对复杂情感的抒写,正是如此淳朴而又婉曲。

  女主人公的疑虑并非多余。第三章开首两句,即以踌躇难决的丈夫口吻,无情地宣告了他还得弃家远役:正如劳瘁的鳊鱼曳着赤尾而游,在王朝多难、事急如火之秋,他丈夫不可能耽搁、恋家。形象的比喻,将丈夫远役的事势渲染得如此窘急,可怜的妻子欣喜之余,又很快跌落到绝望之中。当然,绝望中的妻子也未放弃最后的挣扎:“虽则如毁,父母孔迩!”这便是她万般无奈中向丈夫发出的凄凄质问:家庭的夫妇之爱,纵然已被无情的徭役毁灭;但是濒临饥饿绝境的父母呢,他们的死活不能不顾。

  全诗在凄凄的质问中戛然收结,征夫对此质问又能作怎样的回答。这质问其实贯串了亘古以来的整整一部历史:当惨苛的政令和繁重的徭役,危及每一个家庭的生存,将支撑“天下”的民众逼到“如毁”、“如汤”的绝境时,历史便往往充满了这样的质问。《周南·汝坟》在几经忧喜和绝望后发出的质问,虽然化作了结句中征夫的不尽沉默。但是读者却分明听到了此后不久历史所发出的巨大回音:那便是西周王朝的轰然崩塌。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23-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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